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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开船了”“开船了”

　　周末的清晨，与爱人一起带着些许老年营养品和吃食赶乘早班公交车回老家看望日渐年迈的父母。傍晚时分，在镇上的露天停车场等候返城的公交车，碰巧遇到了岳父庄上以前开陈捷帮船的老许和他老伴。我立即上前打了个招呼，并帮忙从村际公交车上卸下老许自家种植的三四袋瓜果蔬菜。

　　陈捷村地处盐城西南边陲，隶属大纵湖镇，位于盐都、宝应、兴化三县（区、市）交界处。因地洼之势，一直被外界称之为“锅底洼”。以前，当地老百姓经常受到涝害之苦，故有“陈大沟，十年九不收”之说。由于地处偏僻之地，加之苏北里下河沟河纵横的地域特点，庄上陆路仅有一条泥泞小道通到镇上，而且是过村穿庄，成片荒凉的田野，甚至还有一段杂草丛生的乱坟岗。尤其是沿途沟渠河道上的独木桥、光板桥等危桥比比皆是，险象环生，走在桥上让人有一种心有余悸之感。因家里老人需要照顾，曾在苏南跑过船运的老许毫不犹豫地回到了老家，将一条五吨的水泥船收拾收拾，请庄上的木匠师傅给船舱做了一个结实的顶篷，用铜油刷了一遍又一遍，锃亮锃亮的。一挂一百响的小鞭响过，往返于庄子与镇上的陈捷帮船就算正式营运了。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载着早起的村民们就出发了。经过近两个钟头河河沟沟的九转十八弯，终于赶在集市商铺营业前稳稳地停在镇上最西端的泊位码头。大伙儿一哄而散，采购生产生活必需品的立即赶往供销社，喜好瞧热闹的一股脑儿往人堆里扎。遇到少数手头富余的人，还会借机到茶馆坐坐，点上一笼小汤包，蘸点老陈醋，再来一壶茶，边吃边喝边听广播里单田芳老师的说书，倒也悠闲得很。晌午时分，该办的事办妥了，该购置的东西购置好了，该赶的热闹赶过瘾了，该享受的也享受得差不多了，大伙儿踩着钟点陆陆续续来到了帮船码头，大伙儿相互间大声交流着、吹嘘着，赶回家吃午饭刚刚好。下午，帮船再开上一个往返。如此，周而复始，春夏秋冬，风雨无阻。

　　起初，我对乘坐帮船有些抵触情绪。一方面耗时太长，另一方面柴油机的隆隆声响震得耳朵实在受不了。于是乎，只要是晴朗的天气去岳父家，总是驾驶着自己的二轮摩托车前往。载着爱人在乡村的泥巴路上小心翼翼地行进，着实考验我的驾驶技术。记忆犹新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中秋节前夕，驾驶着摩托车到庄上给岳父母送节礼，爱人在后座上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摩托车两侧还绑扎着些许礼物。在过一座约莫五六十公分宽的独板水泥桥时，考虑到上下车不方便，加之年轻气盛，就没有像往常一样下来将摩托车推过桥再骑行，而是油门一带直接向前冲去。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在桥的上坡处，摩托车突然熄火。在双手握紧前后刹车的同时，惟有我的左脚支撑着一点点水泥板的边沿，前进不了，后退不了，而且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爱人怀里还抱着女儿……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胆量驾驶摩托车途经此地，而是耐着性子规规矩矩乘坐帮船。

　　因为都是庄上的人乘坐帮船，所以生意时好时坏。遇到春节、中秋等四时八节，嫁出去的姑娘都会收拾得清清爽爽，穿戴整齐，携家带口回家看望父母长辈，船舱里放满了包装精美的高档礼物。碰到一起长大的发小，遇到庄上的七大姑八大姨，顾不上严冬的寒风瑟瑟和夏天的酷暑闷热，互相间急切而大声地问候交谈起来，不亦乐乎！原本枯燥乏味的航程在隆隆的柴油机声响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此时，家里柴火灶上正在酝酿着美味的佳肴，雾气缭绕的厨房溢满了浓浓的爱意，白发鬓鬓的父母不时溜到桥头昂首眺望……

　　午饭过后，约莫下午点把钟的光景，老许总会站在桥头上吼几嗓子：“开船了”“开船了”。当发现还有一两个熟客还没有登船时，质朴的老许还会热情地跑到家里去催一催。解缆起篙时，船舱里塞满了绿色健康的时令果蔬，还有父母长辈不舍的情意！

　　每当淡季或者恶劣天气时，生意冷冷清清，只有一两个乘客，收取的乘船费还不够购买柴油的本钱，但老许依然坚持按时启航，按时返程。遇到庄上行动不便的一些老弱病残需要购置什么东西，老许总是乐呵呵的应承下来，到了镇上立即忙前跑后帮忙采购，回来后从不多收一分一厘。当时，我家还住在镇上最东首，爱人在闲暇之时会经常带着孩子乘帮船到庄上看望岳父母，回来时总是手提肩背带回一些岳父母刚从田间采摘的新鲜蔬菜。看到我爱人带着孩子不方便搬运东西，老许总是热情帮忙。有一次，看到我岳父备好的大米、菜籽油等东西太多太沉，凭我爱人根本拿不动，何况还带着姗姗学步的女儿。老许二话不说，先安排其他乘客登岸，再将帮船重新起锚，一直开到我家的码头，帮助将东西搬运上岸后才离开。爱人过意不去，准备多支付一个份额的乘船费，老许一再礼让，坚持没有多取一分。用老许的话讲：都是一个庄上的人，帮船就是图个方便，如果什么都算计成本利润，那就不如不开了。

　　后来，“村村通公路”工程在各地如火如荼地展开。镇里将最偏僻的陈捷村第一个申报立项并通过，大伙乐开了怀。筑路工人第一天到现场开始施工时，岳父专门打来电话告诉我们这一好消息，说以后回去再也不用为交通不便发愁了。至此，陈捷帮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划上了圆满的句号，退出了历史舞台。老许也正式告老进城，含饴弄孙。闲暇之时回到庄上小住，空气清新自不必说，与老邻居们唠唠家长里短，在房前屋后种些瓜果蔬菜，没事再免费乘坐公交车到城里的儿子家溜达溜达，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如此这般，倒也心情愉悦，自由自在。目睹着眼前的一切，顿然感悟：这不正是共享祖国发展红利的和谐社会吗?